君娃 | 扎染生命

君娃，学名沈君。70后。年少欲学画，未成，幸而找到写作的出口，著有个人专著《子非猫》。禾泉作家村《禾泉》文学微刊主编。

禾泉农庄的空气湿漉漉的夹杂着草木的清香。去往扎染坊的路上一直在琢磨陶潜在《搜神记》中的描述“淮南陈氏于田中种豆，忽见二女子，姿色甚美，著紫缬襦青裙，天雨而衣不湿”。想这二女子所着的缬襦，究竟是夹缬绞缬还是套缬？

在我的认知里，染坊是一个非常神奇的地方，墙不但高似乎还都是四面不透风的，门板也务必要高大，里面还应该供奉祖宗的牌位。在这样一个特定而神秘的空间，一排排染了色的布匹从染坊匠人沾满颜料的双手中“呼啦啦”自天际悬挂下来，有着一泻千里的气派。当然，若是再有老板娘一声意味深长的吆喝：“你慢着点儿，可别染花喽！”这就算齐活了，任你色彩斑澜，你须得明白，谁才是这一方空间里最绚烂的颜色。

然，一脚跨进染坊，并未见著紫缬襦青裙的女子，也未见娇媚有故事的老板娘，倒是见一男子，约50岁，温文尔雅，正手执一白色如猪肠般的物件做困惑状：“这能成吗？”这竟是作家苏北。坊主杨蕾（经介绍得知）质朴大方，见客来，也并不刻意招呼，随手撕扯一块老粗布给我。扭头叮嘱苏北：“你得扎紧一点。”

随即被眼前这场面给惊住了。这是一个手工作坊，大窗明亮，朴素且有韵致。一圈人，有坐的，有站的，倒也安静，围着一张毫无修饰的长条木桌子只顾低头做活。这些人都是省内赫赫有名的文化人。想这晚秋的巳时，文人们最该在“读山文苑”饮茶品香、论文比剑，这到染坊集体做手工倒也算是一段佳话。

来得晚了，杨蕾的指导课已经结束，我只得一边站着细观各位老师手法，无非是将手中的粗布各种折叠、各种捆绑。少刻，数枚奇形怪状的半成品递到染色师傅手中……

扎染处女作伴随欢呼声陆续问世，但见七八幅图画，或清淡雅趣，或凝重肃穆，或朴拙自然，尤以画家石兰的作品为最佳。一时间眼花缭乱，面前星星点点，端的是韵味别致。此刻农庄雾气已散，一行人兴致勃勃收了作品去观农庄秋色。

不知何时坊主杨蕾亦隐身退去。染坊内四面悄然，唯锅内染料沸腾。思忖片刻，心灵与面前老粗布对话，手下便开始了忙碌：折叠、将小石子塞进布里、拧绞、捆绑、扎染、撞色、捞出、解除捆绑，徐徐打开……已是午时。

一面粗布此刻已然青中带翠，状如卵子的一枚细胞华丽丽居于画幅中央，四面小石子阻隔染料而形成细胞分裂……面对作品尚在沉吟，一男子爬涂山路过此地，一步跨入坊内，见这染好的布，满脸的赞许：啧啧，颜色褶皱均恰到好处，取名“自然”如何？

我答，以古法染布，向传统致敬，苍穹不息，谓之“生命”如何？

彼时，染坊外SUV争霸赛正如火如荼，染坊内粗布垂幔肌理稀疏，阳光透进来，莫名的穿越感。想起张天翼曾经在《儿女们》中说过：“现在算是学手工，到了明年许能赚几个工钱。”